考古探索
凡製作過必留下痕跡,從微痕看陶器製作技術
提到史前陶器製作的方式,一般人的想像,不外乎是捏土成陶與露天野燒,然而關於史前工匠製陶的細節與流程,較少有詳細與完整的研究。目前以微痕分析等方法,可以對製作的手勢與動作進行初步的復原推測,考古學家得以重組關於史前製陶社會的工藝訊息。
以目前的研究成果顯示,在東部地區,新石器中期四千年前的史前陶器製作工藝已經相當良好,從陶土的挑選、製作工序的嚴謹以及各式陶容器形制的標準化,在在都顯示了臺灣新石器時代細繩紋陶文化精良的製陶技術。但必須要說明的是,繩紋陶時代的人群不僅使用帶有繩紋的陶器,也使用無繩紋的容器。惟帶繩紋的容器占了絕大多數。
繩紋在罐口頸部都是規整成平行排列的直線狀 (吳意琳2016)。
拍墊陶器器壁上的水平空隙是拍擊動作形成的診斷性特徵。
如何製作繩紋陶器
一般而言,細繩紋時代的陶器多半體大胎薄,器型有翻唇鼓腹無足罐、折肩罐、缽型器,當時這些陶匠是如何製作帶繩紋的陶器呢?以下簡介細繩紋陶時代最典型的敞口鼓腹罐陶器的製作方式。
這一類陶器製作規則嚴謹,我們可以觀察到繩紋自器罐的頸部開始施起,在器身上呈現整齊的單向繩紋。觀察拍印紋在器壁上所呈現的微小細節,可以發現工匠非常仔細地落拍,也會小心避開印痕重疊的部分,使整個器壁呈現直向繩紋的排列。拍印繩紋的順序應是依著水平方向,順著同一對齊線依序拍上。陶匠的動作極可能是一邊旋轉陶罐器身、一邊落拍,而在接近罐底的地方才會見到繩紋交錯的情形。
有一項極具文化特色的特點,陶匠在容器的口部與足部會有添加泥條作為延長長度的手法,這在顯微鏡下從破片斷面可觀察到一條條的接痕,之後陶匠會細心地加水修整口部與足部表面,因此在成品的內外兩側上完全觀察不到任何泥條接痕。此點很清楚說明了細繩紋文化時期陶匠的審美觀,也可說這是這群人的文化風格。
敞口鼓腹繩紋陶罐製作程序
新石器時代的典型陶器做法
本類中可再分為短口罐、長口罐、平唇盆、缽型器。這些都是新石器中期時代典型的器型。這裡簡介短口罐與長口罐的做法。
短口罐:短口罐的口部一般為不超過3公分的圓型短唇。推測製作時,陶匠先加水濕潤將口部進行修整,因此在容器的唇部會留下一條條平行的同心圓細痕,這可以是以纖維加水在唇部抹上一圈所形成的痕跡。有時候也可以手指進行這項動作,但比較容易產生同心圓細痕歪斜的情形。另外,少數陶罐可以發現,陶匠可能加太多水了,口部修整好要放開手指的時候,在這個瞬間留下水痕與指印。
根據陶土的特性,完成口部的塑型階段後,陶匠應會將製做好口部的陶罐先靜置陰乾,之後再進行陶罐體部的拍擊。關於這一點,可以從頸部的繩印拍痕覆蓋在唇部的平行細紋之上,便可以確認拍擊動作是晚於口部修整。而這一類的陶罐通常會摻入較粗的摻和料,這樣的摻和料可以讓陶罐耐高溫燒煮。因此推測這一類短口罐是用來烹煮食物的容器,但其數量不多,以整個遺址而言,比例偏低,應還有其他類烹煮的用具。
長口罐:長口罐包含了所有唇部超過3公分的陶容器,也都帶有直行單向繩紋,與前述短口罐製作法相同,先將口部製作成型,待稍乾後進行拍擊製作器身。這一類容器的質地較多夾細砂的材質,口部常常在唇緣有些形式上的變化,有時也帶有圈足,推測可能是作為儲存容器。
從陶器看史前社群的日常
1971年人類學家在柬埔寨民族誌中曾記錄到居民將陶器功能做嚴格的區分,特定的陶罐會被賦予特殊的名稱,特殊的花紋,並限定只用於某些特殊的盛裝物。如有一種短口的圓腹罐於拍製完成後,會以竹籤刻上三角紋及波浪紋,花紋僅刻在肩部以上,紋樣也是固定的。這種罐僅能使用在穀類(米)的發酵上,不能與其他罐混用。而對於蘭嶼民族誌調查中也提到,在過去用陶的時代,居民對各種不同的容器會賦予不同的名稱,對於各自在使用與盛裝物品上的限制非常嚴格,萬一混用則必須打破,不得再用。
根據陶土的特性,完成口部的塑型階段後,陶匠應會將製做好口部的陶罐先靜置陰乾,之後再進行陶罐體部的拍擊。關於這一點,可以從頸部的繩印拍痕覆蓋在唇部的平行細紋之上,便可以確認拍擊動作是晚於口部修整。而這一類的陶罐通常會摻入較粗的摻和料,這樣的摻和料可以讓陶罐耐高溫燒煮。因此推測這一類短口罐是用來烹煮食物的容器,但其數量不多,以整個遺址而言,比例偏低,應還有其他類烹煮的用具。
因此,參考民族誌對人群活動的紀錄,我們再回頭觀察遺址出土的這些器物,如單向繩紋的特殊繩紋短口罐與平沿盆在東部新石器早期與中期的遺址皆有發現,被認為是時代的文化指標器物,常作為陪葬品,應該是相對於日常生活使用的特殊器物。
透過陶片質地-技術分類-器型分類的複合分析方式,史前社會人群對於日常生活器物製作的想法與意圖 (intention)開始逐漸揭露:掩飾泥條接痕的審美觀、謹慎拍印繩紋的工序、各項容器功能的劃分、彩繪裝飾風格的生成與發展。
建構在物質文化重建上的考古學,一直以來努力要跨越「物」的層面,最終目的是期望能對史前社會樣貌的做出合理的詮釋。史前的物質遺留並不會說話,考古學家的工作是轉譯這些物質遺留的資訊。因此,以陶器工藝分析所獲得這些小小的線索,讓考古學重建史前社會的工作又向前一大步,史前人群開始一點一點具象化了起來。
參考資料
吳意琳
2016〈潮來橋遺址所見細繩紋陶文化陶器技術傳統〉。《南島研究學報》6(1):XX-XX(付印中)。
吳意琳、Laurent Deschodt
2011 〈都蘭灣沙丘階地古環境調查報告〉。《東台灣研究》16:67-85。
2012〈臺灣東部新石器遺址的空間分布及其相關問題〉。《南島研究學報》
3(2):45-70。
Biagini, Jean and Roland Mourer
1971 La poterie au Cambodge. Extrait de la revue “Objet et Mondes”, 11, fasc. 2, p. 199-205.
(本文作者為史前館展示教育組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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