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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館頻道

藏在訊息棒中的訊息(What hidden inside Message Stick)

文/魏溥辰

話說,你我多少在年少叛逆期極端不悅的狀況下,懷疑過自己的父母不是親生的父母,或許是因為諸多不合時宜的穿著規定、門禁、成績或是情竇初開的青澀被他們跟監、竊聽或是斬斷……。然而,當時過境遷、歲月增長,即便是我們倔強不願承認的矛盾與衝突,我們漸漸明白自己與他們越來越像,多種疑惑與矛盾情緒,糾結成一個簡單的情緒,叫作「愛」。

然而,對於世界上另一頭的原住民,在他們的童年應該是與家人依戀、親密、吵鬧得最兇的時候,卻有一群人聲稱這是為了他們成長的需要,而將他們從此與家人、朋友分離,甚至將語言、熟悉的信念剝離,再也沒辦法相見。這些在1860年代至1970年代這百多年期間,被澳洲聯邦、洲政府、領土管理機構或教會等強迫與原生家庭分離的族人,他們是澳洲原住民與托雷斯海峽島嶼的住民(約佔總人口比例2.2%),被稱為「失竊的世代」。

莎拉將手伸向你和妳,永遠不要放棄,我們都正在努力

圖1:莎拉將手伸向你/妳,永遠不要放棄,我們都正在努力(註3)。

失竊的世代(The Stolen Generation)

貫穿整個19世紀,澳洲當局相信,若原住民孩童持續生活在原住民居住的環境,不但會處於弱勢甚至會造成危害,因而強行將他們帶走,送至收容機構、教會或是白人家庭收養。此舉迫使他們與原生社群跟文化分離,親人或社區任何成員也不得接觸這些孩子,或是教授語言、文化、傳達身份認同的線索給他們。

然而,事實上在這些行動背後的目的,說穿了是「種族同化」(racial assimilation)政策下的一環,這是為了將原住民小孩耳濡目染成長於「大英價值」(Anglo value)、暴露於(良好的)「工作習慣」(working habits)之中,讓他們之後能為澳洲白種移居者工作。依據之前澳洲總理陸.克文(Kevin Michael Rubb)的說法,此政策下實行的期間,案例高達5萬人,幾近每個原住民家庭與社區都受此政策影響,族人身邊都存在親友被帶走的案例(註1)。

我很抱歉,我們把褐皮膚人的土地搶走了

圖2:我很抱歉,我們把褐皮膚人的土地搶走了。

道歉日與帶他們回家報告書(National Sorry Day &the Bringing Them Home Report)

1997年5月26日,《帶他們回家》這份報告書(Bringing Them Home Report),首開先河揭露這段將近一個世紀半檯面下強行安置政策的歷史,以及該項政策涉及的規模。這篇報告也首次真實公開來自「失竊的世代」的第一手證詞;也是當年他們被強行帶離家人、社區、文化與土地,或是受到侵害他們人權的親身經歷。

除了公開揭露澳洲不為人知的歷史之外,這份報告還廣泛向澳洲當局政府提出一連串建議,包括給予失竊的世代全面賠償與賠償金等。這份報告引發相當大的迴響與討論,政府不只是政權輪替產生的組織,也要為統治國家所產生政策的延續負責,必須為他們過去不光榮的行為及這些政策對原住民造成的痛苦公開道歉,這需要一個國家級的紀念日,並且每年舉辦紀念活動。

人民的道歉與道歉書(People’s Apology & Sorry Book)

面對這場國家辯論,澳洲原住民於1998年成立「國家級失竊的世代工作團隊」(National Stolen Generation Working Group),並邀請非原住民人士一同組織「國家道歉委員會」(National Sorry Day Committee)。在澳洲國慶當天舉辦《道歉書》(Sorry Book campaign)的活動(註2),該活動以在書本上留言的方式,給予數以千計來自各行各業的澳洲人一個機會,以個人名義表達自身的遺憾與歉意。

這一次,我們有機會做正確的事

圖3:這一次,我們有機會做正確的事(註4)。

2004年8月十日,461本「道歉書」被登錄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登錄澳洲記憶(UNESCO Australian Memory of World Register),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證書中寫著:

461本的道歉書(Sorry Books)是數十萬人次澳洲公民以個人名義,對失竊世代這段歷史所做的回應,具有顯著的歷史意義與社會意義。雖然有更多道歉書(Sorry Books)仍未收回,然而整個行動始自1998年已經產生不下50萬個簽名。這表現出人民對於過去加諸於澳洲原住民身上的錯誤,表達「屬於人民的道歉」,而廣大社會群眾也反映出,對於政府拒絕正式公開道歉相反的立場。

政府道歉日(National Apology Day)

2008年,澳洲政府換由工黨執政之後,新總理陸克文就一直希望為澳洲過去的錯誤政策向澳洲原住民道歉;陸克文與反對黨領袖尼爾森(Brendan Nelson)協商之後,2月12日正式在國會以臨時動議方式提出這項道歉案,並在13日獲得全體國會議員一致通過,同時由陸克文親自宣讀。

道歉文中他特別使用了三次「對不起」,向澳洲原住民表達誠摯的歉意。文中說:「對於過去原住民以及原住民的子孫所承受的痛苦與傷害,我們要說對不起;對於過去的政策,造成原住民家庭分離,我們要說對不起;對原住民過去所遭受的羞辱與剝削,使得原住民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傳統文化,我們要說對不起。」自2008年起,澳洲將2月13日這一天訂為「國家道歉日」(National Apology Day)。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登錄證明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登錄證明-

圖4: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登錄證明(註5)

後記

道歉是一時的,然而療癒卻是漫長的路。國家道歉日委員會(NSDC,National Sorry Day Committee)認為年度道歉日的紀念活動,除了作為官方正式對「失竊的世代」道歉的里程碑,更重要的是最為廣大的群眾、國內所有政治人物與制定政策的相關人員,「道歉」並不只是一個字詞,各社區、個案集中的社區、相關組織、與政府官員、決策者都必須通力合作,持續做出關鍵性的成果。

於是國家道歉日委員會支持並鼓勵全澳洲地區學校和社區團體,除了參與每年在坎培拉與雪梨定期舉辦的道歉活動以外,規劃並舉辦每年屬於他們自己的道歉活動,這也作為學校裡頭每學年的重要活動,每年的道歉紀念日透過正面、穩固的課程交流平台,讓不同角度的澳洲史能夠自己發聲。

研讀關於「訊息棒:澳洲都市原住民認同」這個展覽與「失竊的世代」的關聯背景時,我們看見澳洲人民的通力合作,如何不分族群共同揭開一段傷痛而不為人知的歷史。澳洲人民在當局尚不願意道歉負責時挺身而出,更鼓勵民眾回歸社會最原始、最單純的個體:以個人名義、個人價值與道德觀來思考事件本身的對錯問題。政治的角力終究不敵群眾的力量,以當時澳洲總人口為1900萬人所產生的50萬人次簽署道歉,表現出人民願意參與、承擔與同理,澳洲原住民終於等到遲來的道歉,也邁向下一段漫長療癒與復健之路。

澳、紐、加、日政府向原住民族道歉文/《臺灣原住民族研究論叢》第3期

(本文作者現任臺灣類博物館發展協會理事,擅長以社群參與方式設計策劃展覽,於財團法人原鄉部落重建文化基金會參與原住民文化產業與社區永續經營整合規劃。 為「訊息棒:澳洲都市原住民認同」特展七月份「展場導覽溜三三」導覽人)

參考資料
註1:資料來源為National Sorry Day Committee。但事實上人數應該超過此一數字,甚至多達10萬人。
註2:資料來源為Australian Institution of Aboriginal and Torres Strait Islander Studies。
註3:資料出處為 Australian Institution of Aboriginal and Torres Strait Islander Studies。
註4:資料來源為Australian Institution of Aboriginal and Torres Strait Islander Studies。
註5:資料來源為Australian Institution of Aboriginal and Torres Strait Islander Stud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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