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芬太奇

為國寶說故事系列：玉匠（下）

一陣陣吵鬧聲傳來，太陽不曉得走了多少距離，猴爺也不知躺了多久。他被吵醒了，從裡面站起來，看到村民往一個地方跑過去，他感到緊張也跟著跑過去。原來是村長出事了，長年來病痛纏身，一直以來都還過得去，現在終於撐不住，倒下了。

「啊……」眼看村長躺在床上呻吟，猴爺感到難過，緊握住口袋裡那三塊石頭。「沒人能幫助村長嗎？」猴爺問身旁的居民。「沒用的，已經試過很多法子了，吃了不少藥草，但都不見療效，村長忍著病痛這麼久，看來也到極限了。」猴爺聽完感到猶豫，一會兒，他一個人偷偷走到森林深處取了水。

「村長，現在還不是你離開的時候。」猴爺從衣服裡，抽出五根長長的管子，是玉做的管子，每根長度約兩掌寬，管徑頗小、管子中空，在管中離兩端約一掌寬處，有一小片薄薄的玉片擋住，上面有一個很小的洞，恰好打通，成為兩端的通道，這是猴爺的第二樣玉神器。

猴爺小心翼翼將水倒入其中一根玉館，拿個小碗接流下來的水，水流得很慢，猴爺也很有耐心地等候。「一根解外傷，兩根治內傷，三根消病痛，四根除惡疾，五根……」當猴爺邊喃喃自語邊倒水時，他感覺到身後有人，連忙藏起東西轉身察看。是一個小男孩，猴爺認得它，是村裡的小孩，常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怎麼啦？一個人來到這裡。」猴爺露出微笑詢問，但笑容有點假，顯得可怕。

「我看到猴爺爺很緊張地跑出村長家，又偷偷摸摸到了森林這裡，忍不住好奇跟上來。」男孩貌似並不害怕的樣子。

「這樣啊！沒什麼事，你趕快回村裡吧！」猴爺繼續用可怕的微笑面對男孩。

「你後面的管子是用來做什麼用的？」男孩直接跑到猴爺身後，摸著管子。

「別亂來！快還我！」猴爺稍微大聲。

「好。」男孩將管子交到猴爺手上。

男孩的乾脆讓猴爺放心了，叫他到一旁坐下，「今天在這裡看到的不能說出去，知道嗎？」「知道了。」猴爺跟男孩說，這是為了救村長，所以其餘不要多問。聽到能救村長，小孩子莞爾，開心地說太好了，很聽話地乖乖看著，不干擾猴爺，一根、兩根、三根、四根，猴爺濾了四根，水一開始很多，經過一滴一滴過濾，最後碗裡只有一小口水。

「這樣應該夠了。」猴爺收起玉管，跟小男孩回到村長家，把那碗水給村長服下。村長不久就恢復健康，痊癒了！大家再次為猴爺感到驚奇，爭先詢問這是什麼水，從哪裡來的。

「之前在山上時，路過一座湖，那裡的湖水……」猴爺再次展現打發居民詢問他如何取得大石板那時的講故事功力。

「多虧了你，猴爺，謝謝你治好我這身病……」病痛消失了，但村長依然很虛弱。「哪裡，我只是盡自己能做的事罷了，我也希望村長能健康。」猴爺以笑容回應，這次的笑容很真實，不可怕，不假。

這件事又引來一批人潮，每天更多人圍觀，更誇張的是真的有一群人上山尋找那湖水，當然，沒找到而徒勞而返。離鄉至今過了許久，猴爺也覺得是該回去了，既然已經見識了他們的石器製作技術，待在這裡每天被吵也無法專心，決定先去跟村長道別。

走到村長家時，看到上次的小男孩在村長家門口。「發生什麼事了嗎？」猴爺問村長。「這孩子的父親好像生病了，發高燒蠻嚴重的樣子。」村長說道。「這樣啊。」猴爺抱胸，想著這孩子的父親平常看起來很健康，怎麼會突然生病了。

「猴爺爺，再拿出上次的管子好不好，幫我治療爸爸。」男孩抱著猴爺拜託。「你……怎……」男孩的不守信用讓猴爺嚇了一跳。「什麼管子？」村長的耳朵牢牢抓住這句關鍵詞，認真而又疑惑地問，猴爺覺得無法瞞過村長，向他坦承事實，關於如何用玉管救村長的事。「這麼說你到達那天，能抬起巨石也是？」村長果真敏銳，猴爺也坦承玉環的事，加上之前雲梯的製作，村長對猴爺的技術深深佩服。

事到如今，猴爺答應幫男孩的父親治病。「反正應該是小病而已，只要一根不會很久。」猴爺想，也要求村長和男孩「絕對」不能說出去，兩人答應後，猴爺隨即以玉管濾水做出一小口成品。男孩一溜煙地就不見了，著急地拿回去給父親治病。猴爺表明返鄉的心意，村長看出猴爺的心情，提議再隔幾天，堅持為猴爺送別，心意難拒，猴爺接受了。

隔天，男孩的父親已能正常出現在工作區，村人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看來男孩真的沒有說出去，猴爺感到放心。

當晚，傳出猴爺的死訊。

隔天被發現時，見到他的身體被一個利器刺穿，然不見兇器，村長站出來表明會調查犯人的下落，同時也對此事表示悲痛。

過幾天，猴爺下葬在村子的墓葬區，剛好用了猴爺先前的床鋪「石板棺」幫他下葬。身旁擺了他的物品，衣袋中的玉神器還在，跟他的遺體一同放入棺內埋葬。

自從猴爺死後那天起，雲梯失去了功用。

下葬後過幾天，猴爺的棺材被不知名人士給撬開了，裡面沒有屍體，只剩一套衣服、三塊石頭、五根玉管、一個玉環。不過都成為普通的東西了，沒有任何神奇力量。

村人為了紀念猴爺，決定將這些東西供奉起來，不下葬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名聞遐邇的「猴爺」這號人物，也被這些南部的人們淡忘。

***

「沙沙……」村人們將石板棺埋入土中後，各自分散回家，沒人發覺，棺內發出了細小的人聲，隔著土壤，漏出去。

「哎呀，終於活過來了，還記得上次死掉時，正好是喝完第五根玉管吧？想說試試有沒有變化就去洞穴敲來敲去，卻不小心被塌下來的石頭壓到，那次還真是驚險啊！哈哈！」猴爺邊笑邊摸著腹部，衣服上那一塊充滿血跡的破洞下，是不見傷痕的皮膚。他搜索密閉的四方空間，確認東西是否還在。

「看來村長也是那種人啊，不，這也不能怪他，是這些東西太強大了……」猴爺接著回憶起前幾天晚上正在磨製石頭時，被人從背後用利器刺入，貫穿了身體，倒下前看到兇手正是村長，村長的表情浮現出人們心中的黑暗──貪婪、欲望。

「算了，回家吧！」他從衣袋拿出一個小玉飾，不是玉管，不是玉環，是第三樣玉神器，看似蛙形，有著兩個大眼睛，其中一眼在微微發光。「發亮了就表示……其他東西在我死掉的那一刻都失去功用了吧。呵，真可惜，現在的玉器比之前的還要好用的說。」

「轉換，沙丘。」猴爺緊握蛙形玉飾說道，瞬時一陣光芒吞噬整個地底下的黑暗。

場景換到了一處沙地，不遠處可聽到浪的聲音，飄著海的味道，風帶著粗曠拍打臉龐，一個年邁男子裸身站在小丘上，「除去，自身。」他靜靜地看著兩眼發亮的蛙形玉飾，念出咒語後，蛙形玉飾的眼睛不再亮了。「這樣一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與其他的玉器一起。」猴爺將蛙形玉飾埋入腳下的沙中，緩步離去……

「好，接下來要做什麼樣的東西呢？」

（全文完）

（本文作者為國立臺東大學華語文學系學生，參與「歷‧東：為國寶說故事」─臺東大學華語系「文學專題」與「原住民文學專題」文創展，展期為2016/01/07-03/07。「歷‧東」官方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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