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島文化專欄

布農族信義鄉Kukus舊社調查初探

一、追本溯源

近幾年來，原住民部落追溯舊社的行動正方興未艾，筆者也參與了布農族郡社群Takiludun氏族Bisazuan家族的尋根之旅，找尋日治時期末、國民政府初期所居住的舊社Kukus（註）。

Kukus位於陳有蘭溪北側，行政區域屬南投縣信義鄉豐丘村，郡大林道旁可驅車至舊社地點，惟因現無人居住，已成為林務局造林之處，種植大片的桂竹林以及杉木。早期郡大林道屬於管制區，須辦理入山登記始可進入，因近年來攀登郡大山的風氣日盛，除颱風大雨過後，路況不佳而受到管制外，均可以自由前往郡大林道。

二、房子遺跡

從豐丘村郡大林道入口的郡大檢查哨進入林道，開車前往Kukus，沿著十八重溪向上攀升，約30分鐘即可到達。停往路邊後，則採步行方式進入，因無人居住，必須稍加清除雜草。映入眼簾的是兩座長方形板岩壘堆起來的石牆，從外觀判斷，應該是兩棟房屋建築遺跡。

針對這兩棟建築進行初步的調查工作，分別註明為家屋1號與家屋2號。兩棟建築中間隔著原地形斜坡，可當成走道，寬約2公尺。從現場觀察，家屋建築是先將斜坡進行掘土修整，四面再以板頁岩堆疊砌成牆面，其中一面保留，可作為出入口。

家屋1號門口朝東略往北，呈現長方形，屬坐西南朝東北方向建築，內部寬約4.2公尺、長約6公尺，背牆（西牆）高約2.2公尺，兩邊側牆沿斜坡地形修整，北牆高約1.45公尺、南牆高約1.15公尺，門口的牆高約0.55公尺，厚約0.73公尺。家屋2號坐西朝東，南北長東西窄。西牆高約1.6公尺、北牆高約1.75公尺、南牆高約1.68公尺，門寬1.18公尺。內部寬約3.9公尺、長約6.75公尺、牆厚平均0.73公尺。

家屋建築牆方以石板鋪成一空地，可做為工作或人員聚集之處。另在家屋前方廣場旁，種植有數棵柑橘樹。根據文獻調查以及帶領的耆老Alang口述，當布農族定居在一處做為家屋聚落時，定會種植柑橘作為記號。Kukus除了這兩家家屋外，在周遭階地上亦可發現有家屋遺跡。根據Alang的說法，居住在Kukus的族人不少，且可以自行進行儀式，並有傳統祭師負責傳統醫術與儀式的進行。

三、尋覓舊徑

本次帶領的耆老Alang，為1948年出生於Kukus。當時父母親先遷居至羅娜部落，他與祖父暫居Kukus，一直到國小時，仍居住在此地。由於Kukus沒有學校以及衛生所，因此他每天跟著祖父從Kukus來往羅娜，之後約至國小5、6年級時，由於政府強力要求族人從Kukus遷往羅娜居住，Kukus才廢村，並納入國安林地內管制。

Alang為能找回原來來往的路徑，另規劃以徒步方式重新尋找路徑。因Kukus地貌有顯著不同，採取由羅娜部落對岸的土場山腳下往上爬至Kukus。追溯的隊伍共有3人，由Alang帶領，憑藉著小時候的記憶，以及獵人尋找獸徑的知識，從上午7點出發，約莫下午4點到達Kukus。

這段路徑因久無人利用，雜草灌木叢生，需要一定的體力。地貌上僅溪流處以及山脊處植被稀少，看起來比較好走，然而Alang告知溪流處雖然較少植被，但過於陡峭且石面過滑，容易耗損體力，不適合行走，需要觀察地面，若看到新崛開土面，且有動物排遺，特別是屬於山豬或水鹿等大型動物者，較適宜人走動。而山脊處雖然看起來較高，需要手腳並用，著實需要一定的體力，但容易判斷方向，不至於迷失，這些傳統知識著實讓筆者學習不少。

約莫到下午3點後，已到達Kukus領域。先看到的是一片緩坡地，雖然已經變為杉林造林地，但仍可觀察到數座以板頁岩砌成的石牆遺跡。此處可以遠眺羅娜部落，適合攻守之地點，且可以種植小米。

四、是中途站抑或退守地

Bisazuan家族原居住在郡大社，受日本政府的命令，要遷居到較為低海拔的羅娜地區，但羅娜仍在建造警察駐在所，因此大部分族人先暫居在久美部落上方的阿里不動地區，之後再全部遷往羅娜。

羅娜地區曾經是鄒族的領域，過去布農族與鄒族長期處於競爭關係，Bisazuan家族擔心這是日本政府的詭計，想藉由鄒族的力量對布農族所不利，因此以日本政府尚未完成羅娜地區的基礎建設，先遷居到陳有蘭溪北側的高階台地Kukus，與羅娜相對望，並商量將家族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跟著到阿里不動地區，待日本政府完成羅娜地區的建設時，再遷往羅娜；而一部分人則繼續在Kukus，一旦羅娜有什麼不妥之處，可立即收容撤退的族人。

從這樣的口述來看，居住在Kukus的戶數不少，且種植柑橘以及小米，並適合觀察羅娜的一舉一動。或許Kukus在布農族族人的定位上，並非從郡大社遷往羅娜的中途站，反而是退守地或備用地。

註：Kukus在日治時期調查時，記錄為干卓萬群的舊社，意思為竹子。但屬於郡社群的族人為何稱這個所居之地為Kukus，現存族人尚不知其原因，只知上一輩的族人是這樣稱呼社名。

（作者為史前館南科館管理中心副研究員）